吕饼人

不写肉 是我的温柔

我爱他【十九】

*含生子设定 雷者请勿点开*

19.

接到听风村村长电话的时候何瀚刚刚陪张晓波做完每个月例行的产检。大概是有要紧的事,村长语速一快,不标准的普通话更加不标准了。何瀚听得很吃力,最后终归是听懂了。叫他去村子一趟,葡萄园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张晓波的肚子还看不出来,也是,现在才刚刚两个多月,仅仅是走路的时候相对以前来说外八字稍微严重了点。

“村长说葡萄园出了点事,我去看看。”何瀚把手机放回包里,另一只手拉住张晓波,“我先送你回家吧。”

张晓波略微思索一下说:“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我正好也想去村子里走走,顺便看一下可勇他妈妈。”

自从一个月前得知怀孕,张晓波就很少出门,聚义厅也基本没去。他这样耐不住寂寞的性格没被逼疯完全是奇迹。何瀚平时也少有机会陪他,便答应下来。

“很严重吗?”张晓波问。“什么?”何瀚顾着开车没听清他说什么。“我是问,葡萄园的事,很严重吗?”张晓波重复一次。“我还不知道,放心吧,没事的。”何瀚说。

张晓波摸摸自己的肚子,没再说话,到最后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醒过来已经到村口了。

听风村变了不少,村口有个很大的广告牌,是葡萄园内部的照片。

村长就在村口杂货店等他们,“那个,何大老板啊,我们能不能去我办公室说啊?”“嗯,走吧。”何瀚说。张晓波跟在他身后叫了声村长好,村长点头说你好,不过似乎有点冷漠,张晓波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办公室里还有一群村民,看样子等候已久。张晓波莫名觉得有些不安,捏了捏何瀚的手,对方的食指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敲击了几下,像是安抚。

“出了什么事?”何瀚直接切入正题。

“那个,何大老板啊,我就直说了吧。你们葡萄园建成以后,我们村的水就出了问题,半个月前那个那个,”说话的大妈忘记了要提的那个女孩儿的名字,求助般看了坐在旁边的村民一眼,得到提醒后接着说,“我们村那个阿眉哦她去检查,结果发现肚子里的孩子有兔唇。紧接着,花椰菜伯种的黑杰克也全部死掉了,他一下亏了好几万。”

“黑杰克?那是什么?”张晓波倒是比何瀚先问。

“是花啦,国外的品种。晓波你也知道花椰菜伯家的情况。”

张晓波沉默地点头。听风村很穷,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而花椰菜伯就是整个村子里最穷的那一个。他到现在还住的是土坯房,夏天的时候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经常要修屋顶,有次无意掉下来摔断了腿,基本上靠吃低保生活。

“花椰菜伯也是听了人家的话,说稳赚不赔,大着胆子去借了几万块,都有人跟他商量好了定那些花,结果这一下什么都没有了。”大妈说到后头情绪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不光这样,糖糖喝了井里的水最近老掉头发,你知道吧,和你家蹦蹦玩得好的那个小姑娘。”

张晓波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很难受。像是有千军万马朝他奔来,又像是狂风携着海浪向他迎面涌来。

何瀚平静地听完村民们的话,始终一语不发,葡萄园的修建按理说是不会造成水污染的。现下比较困难的是要说服这群固执的村民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察这件事。他还在打腹稿,就有人从外面冲进来,“村长,不好了,花椰菜伯要跳楼了!”

张晓波觉得自己就快要站不住了,好在何瀚还拉着他。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相信,这一切跟何瀚跟酒庄都没有关系。


花椰菜伯手里捧着一盆花站在村里活动中心楼顶的围栏外,应该是所谓的黑杰克。

“花……花椰菜伯。”何瀚这辈子没念过这么拗口的名字,“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你先不要冲动。”

港剧都这么演的,那些谈判专家只要说“我是来帮你的”,轻生者立马就换了面孔稳定了情绪。可是放到现实生活中,这根本不管用。花椰菜伯还是激动得不行,抱着花盆要往下跳。吓得围观的村民一阵阵尖叫。

“花椰菜伯,你手里的是黑杰克吧?”张晓波问,“很漂亮呢。看得出你很用心在种。”花椰菜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花,想到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不禁抽了一口气。

“我明白你现在一定很痛心。”张晓波接着说,甚至改为了用听风村的方言,“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以前也住村子里,现在出了事我和你们每个人都一样难过一样着急。可是比起这一切,更重要的是寻找问题的根源。”

张晓波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因为着急,所以想到的内容就直接说了,“我保证,如果真的跟葡萄园有关,我们一定会给大家合理的说法和赔偿。但我相信,这一定是个误会。”

“晓波啊,你现在跟何老板结婚了,当然会帮他说话啊。”有村民说。

“对啊,张晓波。”立即有人附和。

“我还记得六年前,我大着肚子没有地方可以去,可勇把我带到了听风村,村子是不允许外人长住的。”张晓波并不急于和他们争辩,“当时你们见我一个人很不容易,就破例让我留下。接下来的日子,你们都对我很好。村长甚至便宜把房子租给我用。我一直,有把这里当做家。这里有我跟我儿子美好的回忆。所以,我不会因为何瀚是我老公而帮他辩解帮他开脱,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查出真相的。”

张晓波往前面走,靠近花椰菜伯,“花椰菜伯,你腿不好,不适宜在上面待太久。先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他想起那次在医院楼顶他也是这样伸出手去拉薛可勇的。

只是,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所有的事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花椰菜伯那只断腿并不好使唤,稍微一滑整个人就往后仰去。张晓波赶紧冲过去拉住他,因为这样,肚子猛地撞上了围栏。

接下来听到的是混乱的叫声还有何瀚着急的呼唤。张晓波想说自己没事,但似乎没办法了,他渐渐把眼睛闭上。

世界仿佛就此关上了灯。


何瀚发誓,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又漫长的时间,送张晓波到医院以后他还缓不过神来,倚着墙壁感觉身体直直往下滑。就像是个坏掉的提线木偶,可怜地坐在地上。

他曲起手指关节,抵在嘴唇上,不够,根本不够。他张开嘴咬在上面,用尽力气,直到留下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也不肯松口。像是倔强的,被抢夺了食物的野兽进行最后的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想到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事。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张晓波咬了半个荷包蛋就不想吃了,却又舍不得扔掉,觉得浪费粮食不好,苦恼地盯着半个鸡蛋发呆。何瀚一眼就看到了,笑着张嘴让他喂给自己。张晓波心情大好,夹起缺了一大块的荷包蛋凑到何瀚嘴边。

分明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怎么回想一下就像过去了很久。

何瀚觉得自己就像正在受苦刑的人,被绑住了四肢,浸过盐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伤口绽开、触目惊心。

手背突然感受到有一抹滚烫,他低头才发现是自己哭了。


幼儿园里蹦蹦打翻了豆浆杯,白色的液体在地上形成一片奇怪的图案。向老师问他有没有被烫到,蹦蹦呆呆地摇头视线却没从地面上离开。


薛可勇又踢进了一颗球,可是这并没有让他产生半分喜悦。薛可正那个白痴,亏了五十万,居然还相信客户嘴里“我再拿五十万给你,帮我赚回来”这种话。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那个客户要让薛可正必须赔十万,不然就砍他一只手,这下怎么办?

他站在原地,心里阵阵火烧火燎,踢了一脚足球场上的草。

“你就放过无辜的草皮吧。”陆森说。薛可勇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皱起眉头看向陆森,“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公园啊,”陆森耸了一下肩膀,他不常做这个动作,“难道我不可以进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薛可勇往球门的方向走,弯下身子把足球抱起来。

陆森走到薛可勇身边接着说:“碰巧路过,看到你了。”“我记得你住城西啊,怎么会到这边?”'薛可勇问。

“你知道我住城西?”陆森把重点完全搞偏。“你们炒金之前要交个人资料啊,收入状况那些都要写。每个客户住哪儿,喜欢什么我都知道。”薛可勇耸了一下肩膀挑着眉毛说,“做我们这一行都是这样的。”

我喜欢你,你根本不知道。陆森心里想。

“那个,可勇一起吃顿饭吧?”对,自然一点,“上次你帮我赚了一笔,我还没有谢谢你呢。”“我又不是白帮你的,不用了。”薛可勇拒绝他的好意。

“我……”陆森低了一下头,“那,那要不……”他努力思考着要说什么。薛可勇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大学的时候,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邀请过张晓波。“我请你好了,不过你可能要等一下,我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薛可勇有点难过,说不上来为过去的自己还是为陆森,可能两者都有。

“好,我等你。”陆森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状,手在裤兜里捏着车钥匙,激动得不行。“那个,要不你跟我上去吧,你去坐一会儿,我家就在附近。”薛可勇抱着球往场外走。陆森跟在他后面问他会不会不方便。薛可勇说:“不会,就我一人住。”

很老式的公寓,电梯都没有,不过屋子里面看起来还挺新的,也很整齐。陆森做设计的,不免对家里的陈设感兴趣,可是觉得四处打量有些不礼貌,就静静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薛可勇把遥控板递给他让他看电视,然后就转身进了卧室。

陆森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家伙大概没有招待过客人吧。

茶几上摆着很多报纸杂志,他一眼注意到了用红笔画圈的内容。借款?他突然想起今天去办公室找薛可勇的时候听说他哥哥帮一个有点儿黑道背景的人炒金亏了钱。是想帮他哥哥还一笔吗?

薛可勇做什么事都很急,洗澡也是,三两下就冲完了。顺便洗了头,出来的时候还在滴水。他一向把头发撩上去的,这会儿刘海搭在前面,显得整个人线条柔和了些,连带着眼神都温柔了。

陆森盯着他,忘记放下手上的报纸,对视几秒后才说:“那个,听说你哥哥出了点儿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薛可勇没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的,想也猜得到是办公室里那群人说出去的,“不用。”

“你借银行的,不如借我的啊。”陆森说,“如果你觉得不好,利息你可以照付。”

薛可勇用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头发,乱七八糟顶在头上,“陆森,谢谢你。只是,真的不用了,我不想麻烦你。你明白吗?”

陆森却说:“我喜欢你,就不麻烦。”

如此重要的话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抛了出来,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薛可勇先说的话,“陆森,我这个人,真的一无是处。没房没车,没钱没能力,不求上进,而且……”他又擦了下头发试图想出后面要说什么,“而且我以前差点坐牢。我……总之我们不合适。”

“这些我都知道。”陆森说。

“我喜欢张晓波,现在还喜欢。”薛可勇又说。

陆森低着头,地板上有薛可勇头发上掉下来的水,他凝视着那星星点点的几滴水珠咬着下唇不说话。他觉得薛可勇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荆棘抽打在自己身上那般,令他遍体凌伤,他好想脱下衣服给对方看,这就是你带给我的痛,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喜欢你。

薛可勇,我是如此地需要你也一样喜欢我。

“我也知道。”陆森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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