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饼人

不写肉 是我的温柔

导盲犬

*一发完*
*看完童话早点睡觉*

李贺的视觉障碍是先天性的,小时候还能看到事物的轮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睁眼闭眼,白天黑夜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他讨厌这种生活,却又无力改变。

唯一庆幸的是,他有一只很好的导盲犬。

导盲犬是一个姑娘送的,姓艾,他不确定是哪一个“艾”字,当然,这对李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导盲犬的名字——威廉。导盲犬多数是拉布拉多,威廉稍微特别了点,是只萨摩耶。

似乎只要有视觉障碍的人听力都会比较好,李贺也不例外,为了能随时了解威廉的行踪,除了名牌以外还给他在脖子上挂了个小铃铛,走的时候发出叮叮的响声。

每天早上威廉都会蹦到李贺的床上用舌头把他舔醒。事实上李贺很爱干净,你经常能发现他一坐下就会打理衣袖和衣领,也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只好用手反复确认。他不喜欢被人触碰,却并不反感带着口水的威廉的舌头,甚至有几分喜爱这份柔软温热。

李贺不太爱出门,经常和威廉在家里玩。他把球随手扔出去,偶尔会砸到家里陈设的饰物,被吓一跳之后大笑出声,然后让威廉去捡球。这种游戏其实真的很无趣,不论是对狗还是对人,但偏偏他们可以玩整个下午。

不只这样,威廉甚至可以帮他放好浴缸里的洗澡水。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李贺不怎么淋浴,摔倒了麻烦的只会是自己。有几次洗着洗着就察觉到威廉在门口看他,铃铛告诉他的。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捧一手心的水泼出去,“色狼!哦,不对,色狗!”

李贺觉得,自己大概永远离不开威廉了。


意外发生在一个下暴雨的傍晚,好像只要出什么事,都一定会下雨,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定律。

李贺在倒下的那一瞬间,耳畔除了尖利的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还有威廉呜呜的叫声。他吃力地抬手,试图在血泊中摸到威廉,最终却只抓住了掉落的金属名牌。

醒来以后,李贺第一反应就是问威廉在哪里。李妈妈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着急。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起,李贺才算松了口气,“威廉,这儿。”感觉到他的靠近,李贺将手贴过去摸他的脑袋,只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是。”李贺摸了摸名牌上面的凹痕,再一次确定,“名牌是威廉的,但是他不是。妈,威廉呢?”

李妈妈没说话,把头侧到一边,不再看儿子的脸。

“妈,威廉受伤了是不是?你怕我伤心是吧?没事,等他好了就行了。没事的。”李贺的眼泪簌簌往下落,他的眼神没办法聚焦,这样哭起来像是个被人遗弃的洋娃娃。

你说威廉啊,威廉他没有来。


李贺再也没有养过导盲犬,他开始学着自己走。只是偶尔听到铃铛的声音还是会下意识停住脚步。

又是一个雨天,他最讨厌的天气。偏偏打不到车,只好在公交车站等公车。

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声,“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我旁边吗?”“有的。”一个男声响起,很好听的声线,不过说普通话的时候夹着点儿港腔,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能不能麻烦你,待会儿五路车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唔,如果你等的车先来了你就先走吧。”李贺说。“我也是等五路车。”对方说。

“噢,这么巧,那麻烦你了,谢谢啊。”李贺礼貌性的笑了一下。突然被猛地往后拽了一下,重心不稳直接跌到对方怀里,李贺吓了一跳。“车子过去的时候把地上积水溅起来了,那个,没吓到你吧?”

李贺好几秒才缓过神,“哦,没有,谢谢你啊。”他站好,伸手整理衣服,和以前一样,从衣领到衣摆,最后是袖子。

“你,为什么不牵一只导盲犬呢?”大概是怕这个问题太过冒昧,对方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以前养过一只。”李贺摸了一把手腕上挂着的威廉的名牌,“现在不打算养了。”

“对不起。”“没事的,都过去很久了。”只是我还没忘记而已。李贺的话,只说了半句。

五路车来的时候,李贺果然得到了提醒,他小心往前走,刚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拉住了手,“我拉你上去吧。”李贺听到了铃铛的声音,刚刚对方抬手的时候,叮的一声。

暴雨天气,街上的行人不多,所以公车上也是空荡荡的。李贺被扶着坐到椅子上,他一手把着前面座椅上的杆儿,另一只手依旧被对方拉住。

很奇怪,他并不排斥这样的肢体接触。

“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他人的名字。“威……陈霆,叫我陈霆就好了。”

李贺笑了一下,“你和我喜欢的明星名字只差了一个字,他叫陈伟霆。”陈霆也笑了。

公车广播通知到站的时候李贺慢慢起身,准备和陈霆告别,却发现他也要下车。

“你也在这里下车?”李贺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可能这么巧,他开始怀疑对方别有目的。他一个瞎子,对方图什么呢?想了想,该不会要把他的肾给挖了吧?

“那个,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而已。我根本不坐公交车的。”陈霆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疑惑。

李贺抿了一下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他把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转身离开,但铃铛的声音一直跟在身后,他停下脚步背对着陈霆,“你不要跟着我了,我自己可以。”

陈霆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把电话号码给你,你有需要就打给我吧,哪怕是凌晨四点,我也会接的。”

李贺点点头,但是他想,他不会给陈霆打电话的,一定不会。


李贺觉得陈霆好像总是能找到他,他怀疑过对方是在尾随他,但最终证明,的确是偶遇。真是巧到不能再巧一点。

比方说此刻,他正坐在餐厅里,和半小时前偶遇的陈霆同桌吃饭。

坐的是雅间,李贺并未感觉过多不自在,伸筷子的时候居然能每一下都夹住菜,他只能庆幸运气好,没跑偏方向。

这是因为他没看见,他抬手的时候陈霆会轻轻将菜挪到他筷子尖正对的地方。

吃过晚饭后他们沿着餐厅外的小河往回走,风吹过来带着儿河里的鱼腥味,但此刻却并不觉得恶心。

陈霆伸手去拉李贺,李贺先是缩了一下,但后面还是让他拉了。显然,对方有得寸进尺的嫌疑,五指嵌进李贺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李贺无奈地叹了口气,上一个让自己有这样仿佛打在棉花上感觉的,还是威廉。想到自己把一个人和狗联系起来,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陈霆问他。“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导盲犬。”李贺倒是很诚实地说了。

“这样啊,那以后我可以当你的导盲犬吗?”陈霆问他。“那可是要挂名牌的。”李贺说。

“像你这样吗?”陈霆执起他挂着名牌的手,拉到跟前。“当然不是了。”李贺摇头,“是这样的。”

李贺捧住他的脸,用大拇指感觉了一下对方嘴唇的位置,凑过去吻住他,第一下没亲准,有些偏,陈霆低下头帮他对准。李贺亲亲含着他的下唇咬了一口,太轻了,连齿印都很淡。

“现在,挂好了。”


陈霆这个“导盲犬”当得很称职,但每一次,李贺只让他送到楼下。陈霆倒也很听话,真的就只在楼下,等到到家的李贺打一个电话过来才会安心离开。

今天李贺却邀请他上去坐坐,陈霆高兴地想摇尾巴。

屋子里东西并不多,桌角柜角被包过,应该是怕撞上去受伤,陈霆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发现其中有一个角被咬过,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李贺伸手摸了一下,“威廉咬的,他以前什么都要咬,我的衣服我的枕头还有被子,都被他啃得不成样子。”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埋怨。“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他。”陈霆说。“是啊,特别喜欢。”李贺的手还没从桌角的处离开,手指轻轻抠着破开的地方。

“如果,我是说如果,威廉变成人了,你会和他在一起吗?”陈霆问。“不要欺负我没看过童话故事。”李贺当他在说笑,并没有重视这个问题。

“李贺,会吗?如果他变成人了。”陈霆继续追问,颇有些不问出结果不罢休的架势。

“当然会了。”李贺轻轻地说。

陈霆拉着他坐到沙发上,然后自己蹲了下去。

李贺按着额头笑着说,“你别这样,难道你想当小狗儿?”陈霆没在意他的话,让他抬手摸自己的头。李贺不肯抬手,把手背在后头。

“你,你摸一下。”陈霆说。李贺迟疑地抬起手,往前面伸了些,碰到陈霆的头发再往下压了压,最后贴了上去。

这个感觉……

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当初那个送导盲犬的“艾”姑娘,到底是哪路神仙?

“威廉?”李贺抖着声音叫他。“是我。”陈霆说。

李贺觉得自己出问题的可能不是眼睛,是脑子。


李贺去做了手术,拆开纱布的时候他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光的存在,很亮,很刺眼,他被晃得快哭出来。但是,他真是爱死了这种感觉。

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李贺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画面,他转过身,周围的世界就像是电影的慢放镜头,缓缓从他眼前略过。陈霆站在阳光下,身后是湛蓝的天空。

“现在看得到了,还需要导盲犬吗?”陈霆问他。“不需要了。”李贺说,“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男朋友。”

陈霆伸出手,“那我可以陪你吗?”“可以。”李贺把手搭上去。

以前我牵着你,现在换你牵着我。

从此以后,陈霆和李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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